石榴图全文免费阅读尽在阿喜小说网
阿喜小说网
阿喜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伦理小说
小说排行榜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媳妇进村 隔岸芳烬 四面夏娃 亲密代价 妖极逞威 沦陷悲哀 泻簬天肌 龙珠世界 缴情妻子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喜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石榴图  作者:亦舒 书号:26852  时间:2017/6/28  字数:11146 
上一章   第九章    下一章 ( → )
张怀德深深叹口气,她当然明白勤勤的意思。

  “放松一点,他要找你,总会找得到。”

  电话铃响,张怀德扑过去,勤勤觉得她无可救葯。

  可想而知,她一定在这种行为里得到极大的快足,不然,怎么可能坚持下去。

  只听得她说:“勤勤,是找你的。”

  是杨光“这么早就有客人?好几天不见,问候一声。”

  “忙得慌,过两天找你,说不定有好消息。”

  “你去陪客吧。”

  勤勤挂上电话。

  “你的男友?”张怀德问。

  “好友。”勤勤暂时不愿意透更多。

  那天下午,医生说,他替廖怡注了一种麻醉剂。

  勤勤知道那是什么,那葯止痛镇静,可使病人得回一点自尊。

  “你来了。”

  “是。”

  廖怡轻轻问:“你要不要看看你此刻的身体?”

  勤勤一时没听懂,要隔一会儿,才明白廖怡是真正的着了魔,她不止把文勤勤当作替身,她已把勤勤当作她自己:年轻时的廖怡。

  她开始喃喃自语。

  勤勤知道她神智已经模糊。

  勤勤略觉不安,咳嗽数声,提醒女主人,她是另外一个人。

  “我要出来了。”廖怡说。

  勤勤不敢怠慢,全神贯注看着屏风后面。

  廖怡推着轮椅出来,勤勤这才第一次看清楚她的脸。

  她问勤勤:“他们不让我照镜子,我是否已经很可怕?”

  勤勤说不出话来。

  她的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戴着一顶黑丝绒帽子,皮肤焦黄,贴在头颅上,现出骷髅的形状。

  勤勤不忍看下去,又不能放肆地转过脸去,只得站起来说:“我推你到台去。”

  转到她身后,勤勤才恣意地闭上双眼,眼皮犹自不停地跳动。

  太可怕了。

  一个人竟会变成这个样子,太可怕了。

  廖怡伸出手来“你看我这双手,曾经丰硕白润过。”

  勤勤轻声说:“是,戴颜色宝石戒指最好看。”

  廖怡说:“我可以给你一切,我会捧你成名,使你拥有这个王国,只要你答应我。”

  勤勤忍不住蹲下来,握住廖怡如同枯骨般的手“当年,齐先生也是这样对你说?”

  离得这么近,勤勤可以看到廖怡的瞳孔已经放大。

  她笑了“不,你还不明白?当年,挑选我的,并不是齐颖勇,而是他的子。”

  勤勤连忙站起来,打一个冷颤。

  这是一个连环套,局中人乐此不疲,不停地玩下去,上一环与下一环的年岁相距至少十多二十年,上一环自知天不假年,连忙替下一环寻找新的环节…

  这简直是变态的。

  檀中恕轻轻推门进来。

  廖怡招他“你过来,你过来。”

  勤勤浑身汗都竖了起来,本来对这件事还怀着一点浪漫的幻想,至今完全消失。

  幸亏有檀中恕,是他,是他化腐朽为神奇,因为他错地爱上了廖怡。

  勤勤轻轻退开。

  只听得廖怡说:“我已经替你找到了理想的人…”

  自勤勤站着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廖怡的小腿,此刻她也还穿着黑色的袜子,但与勤勤是一次见到的大不相同,此刻她全身已没有一点脂肪肌剩下来了。

  廖怡已接近弥留状态。

  檀中恕按铃唤来医生。

  勤勤轻声问:“为什么不把她送进医院?”

  “已经没有分别了。”

  医生与看护把廖怡扶到上,勤勤静静退至室外。

  张怀德上来。

  勤勤很坦白地说:“她不行了。”

  “你有没有答应她?”

  “她一直肯定我不会拒绝她,她很有信心,没有怀疑。”

  “但是你没有答应她。”

  “没有,我不想骗她,我做不到。”勤勤不是没有遗憾的。

  自此刻开始,檀氏画廊的荣华富贵将离她而去。

  文勤勤将打回原形,要重新回到出版社去为妇女杂志设计版样,做类似的、卑微的工作。

  勤勤走上台,看着蓝大白云,她没有后悔,在该处站了一个下午。

  “文小姐,文小姐,快请进来。”护士奔出来召她。

  勤勤连忙跑进卧室。

  廖怡进入回光返照状态,她紧握着勤勤的手不放。

  “你看,”她同檀中恕说“这便是我年轻的时候,你终于见到少年的我了。”

  檀中恕一声不响,泪面。

  廖怡说完之后,陷入昏,然后她开始呕吐,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已是勤勤第二次面对死亡。

  檀中恕终于站起来,他已经筋疲力尽,倒在沙发里。

  张怀德进来陪伴他。

  勤勤心想,好了,每个人都自由了。

  这样想,无异凉薄一点,却也离事实不远。

  勤勤同张怀德说:“我要走了,司机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她在车上与杨光通过电话。

  到了他家,看见他如常般站在画架前运笔如飞。

  这个地方与适才的廖宅有天堂与地狱之别。

  勤勤恍若隔世,不走过去对杨光说:“我爱你。”

  “冰箱里有苹果酒,厨房里有菠菜馅饼,请自便。”

  勤勤开怀大嚼起来。

  杨光看着她“你的心事已了,你已恢复正常。”

  “你的目光尖锐。”

  “自然,否则怎么做艺术家。”

  “谁封你做艺术家。”勤勤笑“八字没有一撇。”

  “告诉我,勤勤,为何骤然天空海阔,一片澄明。”

  “我想通了一切问题。”

  “譬如说?”

  勤勤说:“譬如说,我虽不成材,或许可以苦练。”

  “还没有到告诉我的时候?”

  “杨光,放一段悠扬的音乐给我听,我想好好休息。”

  “这一阵子你到底忙什么,马不停蹄,扑来扑去。”

  勤勤不出声,这个秘密,她永永远远不会说出来。

  连杨光也没有权知道。

  就躺在杨光的旧红色丝绒沙发上,勤勤做了一个梦。

  一个穿黑衣黑袜的美妇人前来,摊开手,像是要问她索取一样东西,脸容哀怨,不达到目的,似不肯离去。

  勤勤当然知道这是谁。

  她无所惧,对美妇人说:“你走吧,你要的,我没有。”

  伊不肯走,冉冉飘近。

  “我不是你,你看看清楚,我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美妇人以水盈盈的双目凝视她。

  “去吧,外间自有你需要的人,去找他们,不要浪费时间。”

  她哀怨地笑,终于点点头,影像消失在空气中。

  勤勤醒来,沙发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不知是杨光哪个异朋友留下,引来这样的奇梦。

  杨光仍在工作。

  “你一天做多少钟头?”勤勤问。

  “无休止。”

  “这样喜欢画?”

  “是。”

  勤勤叹口气,看看时间,已近黄昏。

  勤勤有点内疚,找到了张怀德。

  “勤勤,事情已经过去,你可以出来,我们有话要同你说。”

  “我知道,我也有话要说。”

  “首先,我要多谢你给我的启示。”

  勤勤苦笑。

  “我们明天上午十时在办公室见。”

  “檀先生的精神可好?”勤勤忍不住问。

  “可以支侍。”

  “你呢?”

  “我?勤勤,实不相瞒,我似解了多年来的枷锁。”

  “啊,这么严重,那此刻你真的无比轻松了。”

  “我现在预备出外餐一顿,好好睡它一觉,明天见。”

  她挂上电话。

  杨光听到对话,顺口问:“不是檀氏画廊有事吧?”

  “与你无关。”

  “要小心行事啊,否则你这只燕子就得飞回寻常百姓家。”

  勤勤笑地说:“杨光,我就是爱你这张狗嘴。”

  她起身回家。

  寻常就寻常吧。

  珉表姐与霞表妹在家等她。

  珉珉一见她便上来“勤勤,谢谢你,记者来过了。”

  勤勤这才想起来“呵,访问做得理想吗,照片拍得可好?”

  珉珉答:“国际水准真是一,他们给我一页半篇幅。”

  “那已经算是很理想了。”勤勤现在可算经验丰富。

  “我知道,他们的跨页广告费是八万美金一期。”

  勤勤拍拍她肩膀坐下。

  以后想帮也帮不了。

  权势真是美妙的一件事,一句话下去,水到渠成。

  檀氏原本打算赋她这个权力,是她不识抬举,自动弃权。

  往者已矣,一切从头开始,勤勤并不介意再看表姐冷面孔。

  文太太出来问:“怎么都干坐着,小时候你们顶爱下棋。”

  文太太把棋子取出来。

  勤勤颇有下象棋的天分,幼时常与她父亲对弈。

  下了五分钟她便炮九平七,待红方走了兵五进一,以便反立中炮,积极争先。

  珉珉连忙平炮求兑,明明有机会取胜,但不知恁地,在勤勤面前,她心已经怯了,不敢下杀着。

  这是失去自信的表现,勤勤马上注意到了,甚为不忍。

  世人的心理竟这么懦怯,碰到一点点挫折,见人有一点点成就,马上拜倒跟前,世人又如此可恶,见人有些微不得意之处,略为狼狈,便凑热闹也要来踩一脚。

  从这局棋中,勤勤进一步悉了世情。

  她的心灵忽然亮了起来空了起来,胜了一局之后便收手不玩。

  珉珉赞叹说:“你看你多能干。”

  最令勤勤难过的是,珉珉还是真心的,绝不虚伪。

  她正容说:“你错了,我也不过去到哪里是哪里。”

  珉珉一怔,并没听懂。

  文太太又鼓励她们亲热“不出去喝杯茶逛逛街?”

  勤勤摇摇头,目光落在历上,扰攘间已经八月份了。

  竟这样就过了一个夏天。

  这几个月来她未曾为生活上任何事过心,天天丝剥茧,钻研檀氏的秘密,待悉一切的时候,季节已经偷换。

  勤勤吃惊了,呆呆地看着月份牌。

  珉珉与妹妹向她告辞。

  一走到楼下,两姐妹便说起勤勤来“怪极了,面色变幻无常,一时云密布,一时曙光显,令人摸不着头脑,看样子,心理负担不轻。”

  “然而,她快乐吗?”

  “不快乐,谁干,她当然有她的乐趣。”珉珉羡慕地说。

  “下次问问勤勤。”

  这样子的问题,连勤勤都没有答案。

  最快活的应当是杨光,事不关心,永不劳心,只管作画。

  勤勤走过去,握住母亲的手“妈妈,倘若我们失去目前的安定生活,你会怪我吗?”

  文太太听了这话,眼睛发红。

  “妈妈,你不舍得?”勤勤有点急。

  文太太转过头来“不舍得什么?只是这句话,你父亲也曾说过,你那口吻,活似他。”

  勤勤微笑,那简直小巫见大巫,她父亲把整副家当,包括一爿纱厂,在短短十年间散清。

  文太太说:“我才不怕,只要你们喜欢。我这生人,能够看到你父高兴,以及看到你愉快,已经达到目的。”

  勤勤提醒母亲“但也许,表姐她们就不与咱们来往了。”

  文太太笑地说:“来,有来的做法,不来,也有不来的做法。”

  勤勤意外“我以为你很享受同她们往来。”

  “我的确享受,但她们不来侍候,我亦不觉空虚。”

  勤勤明白了,这叫做随遇而安,是生活最高境界。

  “妈妈,我爱你。”她抱着母亲摇两摇。

  那天晚上,勤勤再也没有做梦,再也没有见到那美妇人。

  不是不惆怅的。

  她在家中自己的小小旧上睡到九点,闹钟叫起来,她探手过去,熟悉放肆地,碰一记拍下去。

  勤勤唏嘘地想,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唉,南柯一梦。

  她起妆身,穿上日常便衣,套上球鞋,恢复自我。

  来接她的司机差点儿不认得她,勤勤坐上大房车。

  以后又要挤在地铁中,但,选择的是自由,不要紧。

  她喃喃自语,这个故事,叫勤勤奇遇记。

  车子到达檀氏画廊,她下车仰头看一看整座大厦,才进大堂按电梯上会议室。

  勤勤准时抵达,但是檀中恕与张怀德已经在等她。

  勤勤坐到她惯坐的位子上去。

  今天好像就他们三个人开会。

  檀中恕西装襟上别着小小一方黑纱,精神不大好,但眉宇间却比从前开朗。

  张怀德说:“我先讲。”

  勤勤扬起一道眉,奇怪,她怎么也有话要讲,而且,要在会议室讲,倒真要侧着耳朵细听。

  只听得她说:“这是我的辞职信。”

  不但勤勤跳起来,连檀中恕都耸然动容,室内鸦雀无声。

  他们俩瞪着张怀德。她辞职?不可能,这些年来,张怀德已经成为檀氏画廊的一件不动产,没有了她,檀氏可能不再是檀氏。

  勤勤看着桌面上那只耀眼的白信封,又看着檀中恕。

  檀中恕苦涩地说:“怀德,不要开玩笑。”把信推过去。

  “我从来没学会过开玩笑,你是知道的。”又把信封往檀中恕那边推。

  “怀德,这是何苦呢。”

  张怀德吁出一口气“我累了,我想告老回家休息去。”

  “我给你假期,半年、一年,随便你说,公司出费用。”

  “我还是想你批我辞职。”

  “没有可能。”

  “那我只好不告而别。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合约。”

  “为什么,怀德,在这种要紧关头,正需要你的时候。”

  “十多年来,都是你们的需要,可有问过,我的需要?”

  说得好。

  檀中恕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张怀德“你需要什么?”

  机会来了,勤勤在心底嚷:说呀说呀,为什么不说?

  好不容易,张怀德开了口,她叹气“我不知道。”

  窝囊!勤勤气。

  “怀德…”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不用再加以讨论,勤勤,到你。”

  “我?”

  “你不是有话要同檀先生说?”

  勤勤清清喉咙“是,檀先生,我也是来辞职的。”

  “什么?”

  他跳起来,动怒,一手把桌上文件全部扫到地上去。

  勤勤说:“你何必生气,且听我详细道来。”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檀中恕额上青筋都现了出来。

  勤勤睁大双眼,个敢再说一个字。

  “滚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

  勤勤尚想上前伺机解释,张怀德已经拉着她出会议室。

  张怀德不给她有说话的机会“你还没去过我家,现在请你去喝杯茶。”

  上了车张怀德才松口气“我从未见过他生那么大的气。”

  勤勤问:“他有没有准我俩辞职?”

  张怀德轻轻责怪她“此刻的少年人仿佛都有凉血。”

  勤勤笑了“小姐,不见得每个人的热血都要用在他身上。”

  张怀德涨红面孔。

  勤勤仍然不放松地加一句:“有你不就得了。”

  张怀德不再出声。

  饼一会儿,她感喟地说:“你们这一代怎么会这样聪明。”

  勤勤向她挤挤眼睛:“自幼吃惯字母汤的功能。”

  张怀德忍不住笑出来,又黯然道:“任何人有机会都会爱上你。”

  “是吗,我也正想如此恭维你。”

  “勤勤,你真打算辞职?”

  勤勤点头“最有资格承继檀氏画廊的人是张怀德。”

  “我怎么敢妄想。”

  “最近这几年打理画廊的人实际上是你吧,他们一个病,一个服侍病人,哪里得出时间。”

  张怀德答:“上了轨道的机构,人才济济,毋需十分心。”

  车子已驶抵目的地。

  张怀德的公寓很朴素,每个角落都摆各式各样的美术品。

  勤勤很为她惋惜,以她的学历、修养、艺术造诣、行政技巧,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独当一面,身居要职,至少也是美术馆馆长身份,何用在檀氏受委屈。

  张怀德像是看穿勤勤心事“你为我不值有什么用?”

  “我去叫擅中恕挽留你。”

  张怀德但笑不语“他正在气头上,要追杀叛徒。”

  “我才不怕他。”

  “这样的勇气,也是自小吃字母汤的缘故?”张怀德笑。

  “不是,自小挨打,皮厚,怕无可怕,成为泼皮。”

  张怀德斟一杯香片给她。

  勤勤发觉他们的房子都对着海景,环境优美恬静。

  可怜的杨光,成屈在一间陋室,光线不足,地方不够,单靠一股傻劲拼命工作。

  勤勤暗暗祝祷,希望社会快快赏识无名氏杨光。

  说这小女孩没心事,又时常见她出神,张怀德问:“你在想什么?”

  勤勤问:“葬礼几时举行?”

  “定了下个星期,这是我最后一次为檀氏服务。”她长长太息。

  “能不能再做多一件事?”勤勤求她。

  “我的能力有限,”张怀德微笑“你尽管说。”

  “我想介绍一个画家给你认识。”

  “勤勤,你好像提过这个人。”张怀德记不坏。

  “不错,当我私人求你,请你帮我这个忙可不可以?”

  “勤勤,本市怀才不遇的画家大抵有三万名,有些诚心诚意,每隔一天就打电话到画廊求见。”张怀德已经说得十分温和。

  “但这个不同,他是我的朋友。”

  张怀德微笑“请问他有三只眼睛,抑或四只手?”

  “他有一颗热爱艺术的心。”

  “不计分。”

  “但你已看过他的画,而且你喜欢他的画。”勤勤嚷出来。

  “在什么地方见过?”

  勤勤伸手一指“喏,这幅就是。”

  张怀德抬起头“勤勤,你别什玩笑了,这张是你的杰作。”

  “你还不明白?我自从与檀氏签约后根本没有动过笔。”

  “什么?”

  “你以为只有你们才有资格搞惊天大阴谋,错了。”

  张怀德睁大眼睛站起来,看着勤勤“我不相信。”

  “不由你不信,这批蓝色的画的原作人并非文勤勤。”

  “当然是你,不可能不是你,我亲眼看着你画。”

  “你只想看到你要看的,我坦白地告诉你,这批将在巴黎展出的画,由一个叫杨光的人所作,他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可以与他面谈。”

  张怀德不怒反笑“勤勤,你还有什么鬼把戏?”

  “没有了,我说的全是真的。”

  “这些日子你在干什么?”

  “玩呀。”

  “你玩掉了七个月?”

  “有什么稀奇,有人还真的玩掉了一辈子。”

  “勤勤,这不是真的,你这样说只不过想我见你的朋友。”

  勤勤叹口气“好,狼来了,假话说太多,真话没人要听。”

  张怀德站起来踱步。

  饼半晌她重复地问:“你的意思是,你请了手。”

  勤勤捧着头,羞愧地答:“你现在明白我辞职的原因了吧。”

  “我的天,纽约那批画是否你的作品?”张怀德开始紧张。

  “那批画货真价实。”

  “这是丑闻,连檀氏都担当不起。”

  “现在你知道真相了。”

  “勤勤,你这个小滑头,我们差点着了你的道。”

  勤勤又不服气起来“算了,你们用人的时候,根本不睁大双眼看清楚,只晓得瞎捧,你们有管过我画从何来,你们可有担心过创作困难?檀氏只会集中宣传包装推广,到头来本末倒置,无以为继。”

  张怀德呆在当地。

  “这些年来,檀氏生意做得那么大,任何东西,挂一个价目,一转手,随即获得十倍利润,但是檀氏麾下有没有画家?没有。”

  张怀德抬起头来“有文勤勤。”

  “我?”勤勤大笑起来“进了檀氏的门,忙不迭受训做廖怡的承继人,我只是一个女演员。”

  哎呀,真舒服。

  把心中所有要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全部抖出来。

  “我已认罪,”勤勤说下上“任凭处置,我不后悔。”

  勤勤抓起外套要走。

  “慢着。”

  勤勤停步。

  “坐下。”

  勤勤坐下。

  张怀德这样老练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终于她说:“我们在巴黎的展览势在必行,不能取消。”

  勤勤说:“对不起。”

  “我怎么同檀中恕待?”

  勤勤默不作声。

  “我希望你的良心从来没有责备你,我希望你没讲过真话,我希望你一直充下去。”

  “我做不到,整件事里,我的牺牲最大,请宽恕我。”

  张怀德想通了整件事,忽然笑起来,她笑得弯了,笑得眼泪都出来。

  勤勤静静地等她笑完了,才说:“我有一个建议。”

  张怀德摆一摆手“我先说。那画家叫什么名字?”

  “杨光。”

  “很好听的名字,简单、响亮、明朗,人可如其名?”

  “性格活似乌云后金光:活泼、乐观、可爱。”

  “是你的男朋友吧。”

  “不是,是我的好朋友!”

  “他肯为你做这么多,”张怀德表示怀疑“不问代价?”

  “画画对他来讲,最容易不过,并不算是什么特别的恩典。”

  张怀德着双手“我一生的事业中数此事最为棘手。”

  “其实再简单不过,我有一个方法在这里,要不要听?”

  “这件事真会促短我的寿命。”

  “我介绍杨光给你们,让他名正言顺地到巴黎去。”

  张怀德一怔“不行。”

  勤勤耸耸肩“那就没有办法了。”

  “檀中恕永远不会批准这个建议。”

  勤勤摊摊手。

  也许杨光时运仍然没到,希望将来有更好的机会。

  “但是,勤勤,我想见一见这位年轻艺术家,带我去。”

  “立即?”

  “是。”

  廉价的住宅大厦永远有肮脏的大堂、破旧的信箱、狭窄的电梯、阴暗的走廊。

  杨光开门接待不速之客的时候,一脸笑容,丝毫不受恶劣的客观条件影响。

  勤勤说:“我带了一位朋友来。”

  “。”

  没有给客人坐的地方,张怀德站在客厅,看着杨光堆山积海般丰富的作品。

  她震惊且惋惜地问:“你画这类批发风景画有多久了?”

  “大半年。”

  张怀德心痛地冲口而出:“快别画了,笔触一滥,无可救葯。”

  杨光一怔,问勤勤:“这位张大姐,也是行内人?”

  勤勤点点头。

  杨光这才说:“不必替我担心,我有足够的意志力。”

  张怀德问:“是哪一家订下的货品,合同怎么签法?”

  “大姐,”杨光笑了“你没有出来走很久了吧?无名小卒,焉能取得合同,不过是做一和尚撞一天钟。”

  张怀德气馁地坐在画堆上。

  勤勤低声说:“你也觉得是暴殄天物吧。现在你可明白了,为何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请你前来参观。”

  张怀德问:“勤勤的近作,全部由你捉刀?”

  杨光起了疑心“勤勤,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是谁?”

  “不要紧,张怀德是我们的朋友,她什么都知道。”

  张怀德说:“我明差人送合同来,你看过之后,假使没有异议,就成为我名下的画家。”

  杨光呆呆地说:“我不明白。”

  勤勤欢呼“你还不明白?你被发掘了。”

  “就这么简单,我不用讨好任何人,陪任何人睡觉?”

  “杨光,请你控制你自己。”

  张怀德不以为忤,仍然站在画堆之中不置信地赞叹。

  版辞后,上了车,她才说:“我中了彩金。”

  勤勤问:“怎么说法?”

  她看勤勤一眼“多数人画了三五七张画便要喊创作奇苦,没有时间没有题材没有灵感,抱怨多过作画,我相信杨光是罕见的例外。”
上一章   石榴图   下一章 ( → )
阿喜小说网为您收集整理并提供石榴图最新章节,《石榴图》是作者亦舒的倾力之作,石榴图全文免费阅读尽在阿喜小说网。请按键盘上Ctrl+D,收藏本书,以方便日后阅读石榴图无弹窗。